近來氣溫驟降,難抵感冒侵襲,咳嗽流鼻水渾身乏力,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。傍晚回到家,天已經全黑了,冬天的小風異常冰冷,透過領口吹進去,人不住地打寒顫。
快到樓下時,遠遠看到有個人站在夜風里東張西望,云層遮住月光,路燈顯得越發朦朧陰郁,看不清模樣。驟起的寒風把衣角吹得來回翻飛,他雙手抱在胸前,來來回回踱著步子,看身影像極了爸爸。但一想,從小跟爸爸就不親近,他怎么可能到這里來等我呢。徑直跑過去,似乎被我的咳嗽和跑步聲驚動,他一下怔住,停下踱著的步子,快速朝我走來,露氣漸濃,使得發絲粘連在一起,他大聲喊著我的名字。我嚇了一跳,“爸,這么冷的天,你在這里干嘛?”“聽說你感冒嚴重,讓醫生給你瞧病去。”拗不過,顛顛兒去了。號脈聽診看舌苔,“支氣管炎,可能發展成肺炎,得輸液”。
出來診所,一呼吸冷空氣肺都要咳出來了,“快上去,你媽早做好了飯等著呢。”到家爸爸就給我倒了一杯熱水,“先暖暖”。頓時,一股家的溫暖涌上心頭。
我有隨身帶水杯的習慣,每次走時,爸爸都讓我倒上開水。老媽就在一邊大聲責備他:“帶那么大一杯水,多重!”我也覺得不必,可爸爸依舊每次燒好水問我帶不帶,每次都受到老媽指責。他從不說什么,默默跟我下樓,送我到站臺,看我上車,又走回去。他不說路上注意安全,也不說到家發個短信,就一直那么站在身后陪我等車,看我走遠。
及至病早就好了,每次回家吃飯,爸爸都照例早早到樓下等我,為我燒開一杯熱水,默默跟在身后送我上車。爸爸依然木訥不喜跟我說話,依然不親近,但他站在夜風里翹首以盼等我回家的身影讓我明白了,五十幾歲的爸爸再不是我記憶里鏗鏘的模樣。
人終會年華老去,我們在他們身邊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的時候,他們遠離兒女和親友的時候,是否感覺到孤獨?我們要多些時間陪伴他們,更要不時創造“需要”他們的機會。尤其是父親這樣不善于表達感情的人,他們深藏心里的愛其實一直伴隨我們成長。就像遠山,看起來偉岸挺拔又遙不可及,其實從未移動過位置,守望著愛的人,不離不棄。
有時我在想,爸爸站在風中等我的夜晚,是否曾經回憶起那些盼望我長大的時光。